躺在一堆尸体中的生还者不是生命力强大的半人马，也不是拥有精神冲击能力的魇魔，而是一个身材纤弱的暗精灵。

一旁的几个冒险者在看到她之后多少有些惊讶：他们在冒险过程中见多识广，也多少知道这种有着灰色皮肤的暗精灵们的存在一直是个谜团。

至少在有记载的历史中，直到水晶之灾发生之前，这种由精灵受腐化魔力影响变成的亚种都不存在。由于她们出现的时间点过于巧合，大部分学者都认为，这些精灵亚种的出现是水晶之灾时肆虐的腐化魔力的产物。

这个说法最符合人们的共识，不过也并非没有人对此提出反对意见。

一些高塔的法师在对几个侥幸捕捉到的暗精灵进行研究后，发现了她们体内的另一些秘密：制造她们这种特殊外表和魔力适性的根本原因可能不是大气中的腐化魔力，而是某种混血过程产生的后果。基于此种研究成果，高塔学者在学术范围内提出了与“水晶腐化”说相悖的另一个假说，即混血说。

但这个假说的致命问题在于，没有人能说清楚是什么和精灵混血产生了这一亚种——根据各地法师以往的一些实验记录，即使是从地狱响应召唤而来的恶魔，也无法在和精灵交配后产出与暗精灵类似的产物。

上百年以来，这个问题就和神术的性质一样，长期困扰着不少对此感兴趣的研究者。而放到白斑堡，程芸对暗精灵们的唯一感觉则是：在一片白花花的尸体中，她们的确是最容易被认出来的。

暗精灵青灰色的肤色十分显眼，也是因为如此，她才在尸堆里及时发现了一个还有呼吸的暗精灵。

这个有着银色长发和长尖耳朵的精灵亚种双眼紧闭，俯卧在地。她的肩膀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两腿间还有一些盗匪们留下的干涸污迹。也许是屠杀者忘记了给她补刀，在地牢大门被打开时，她还没有和其它的囚犯一样断气。

在发现这点后，少女立刻把这个唯一的幸存者从地上抢救了出来，交给了赶来的牧师和提姆。而到了这种时候，提姆相比珀莉丝的长处也显现了出来：和法师们一样，牧师在使用神术时也会受到施法次数的限制。而只要精力足够，一个训练有素的医生却能一天连续不停的工作十几个小时。

这种持久力在战场上是很重要的一点，也是各个王国的职业军队都在着力于培养自己的野战救护单位，而非全盘依赖教团的原因。

“说到这个……”

说到这个，程芸倒是又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珀莉丝小姐，你所在的教团只在赤鸢王国活动吗？这对王国岂不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并非如此。”在旁边待命的珀莉丝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虽然都咏颂圣希尔的神名，但圣希尔教团内部其实有着好几个不同的派系；在赤鸢王国获得承认，并活跃的是以圣女露西·希尔修改过的教义为经典的圣女派。在萨文尼亚获得经典解释权的是追求原教旨主义的本土派，而在东边活动的则是同样按照需求向另一方向修改了教义的寇斯特利亚派。”

“这算三方下注吗？”

“……塔玫菈小姐，我并不这么认为。我们不以本土派和寇斯特利亚派的教条为正信，他们对我们也是如此。我们之间没有直接公开敌对，可因为这些原因，每次神学辩论，各个教派之间都会弄得相当不好看。此外，一旦各个国家间发生战争，为了获得所在国的资金支持，当地教派的牧师们也会为所在国家的统治者提供帮助，这反过来又更加加深了各派之间的隔阂。”

“嗯……”

宗教战争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互相贬斥对方为异端更是人类文明一项源远流长的传统活动。

在程芸看来，这不算是件坏事：她至少不用担心因为得罪了一个教派就被整个大陆的牧师拒绝治疗了。

“抱歉，是我失言了。”

“不，没什么，塔玫菈小姐。对于不信仰圣希尔的人，我们没有什么要求，这也是我们和本土派不同的地方。”

“世俗化？我很喜欢这个。”

程芸不了解教团各个教派的教义，但珀莉丝说的特点倒是让她对这个所谓的圣女派有了那么点好感。

数分钟后，在嘱咐完珀莉丝和提姆好好照顾唯一的幸存者后，程芸带着一队冒险者，转身离开了这里。

地牢的情况让她感觉有些糟心，可她也不能在地牢待上太久：就在刚才，莫莫卡已经让信使向她转达了“友军已经到达”的信息。罗文斯的人因为她受了如此之大的损失，哪怕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他们来者不善。

而在之后，事实也的确证明了外面的情况和她所想的相差无几。

乘着她走出地牢，再次前往中央堡的空当，上百名主攻部队的士兵不顾反对的冲了过来，用一种近乎对峙的态度获得了中央堡南部的控制权。当她从对峙区域的道路经过时，一些参加了整场战斗的主攻部队士兵纷纷用怨恨的眼神看向了她，恨不得把她也当做盗匪一起干掉——当她在靠近他们时更是如此。

如果不是周围的雇佣兵和程芸的身份让他们保持了基本克制，一些人估计已经红着眼冲上来了。

“莫莫卡和巴格纳斯伯爵在哪？”

被这么多目光盯着，就算程芸的心理再强大，也不免有些心虚。

垂下眼帘，她避开友军的目光，向信使询问起了罗文斯的位置。

“就在南边的一处兵营里，指挥官小姐。离这里还有两百米。”

莫莫卡派来的信使同样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妙。在回答完少女的问题后，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带到了莫莫卡和罗文斯所在的地点、

和不久前才被攻占的中央堡一样，因为同时有着双方的高层人员，这座兵营也由南、北两支攻击部队的士兵共同驻守，并同样显露出了一副剑拔弩张般的紧迫感。也许是墙面屏蔽了一些恶意的视线，在踏进兵营的一瞬间，程芸感觉自己所受到的压力稍微减轻了一点。可即便如此，里面的氛围也更像是敌对双方的战场谈判，而非是友军之间的胜利会晤。

“塔玫菈指挥官，我需要一个解释。”见到程芸进入大厅，坐在罗文斯旁边的一名边防军军官几乎第一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原本需要攻击的时候，你们的人在哪里？”

程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莫莫卡：“……莫莫卡，你没向他们解释？”

莫莫卡撇了撇嘴：“这位‘绅士’一直在冲着我大吼大叫，我好不容易开口，又说只和指挥官说话。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开口了。”

“是吗……”点点头，少女在莫莫卡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抬头看向了边防军官，“军官先生，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没必要，你只要知道我是一名赤鸢王国的军人就行。”

“您是王国的军人，我和我的部下也不是在为萨文尼亚效力。军官先生，您的这副样子可不是对待友军的态度。”

“友军？”气到极点的军官笑了出来，索性也不再用指挥官称呼眼前的少女，“你们这帮雇佣兵眼里还有友军这回事吗？故意拖延，贻误战机——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是雇佣兵，也无法逃脱王国法律的惩罚。”

“您可能误解了，我并没有任何故意拖延计划的意思，也没有下达任何消极战斗的命令。对于这点，牵制部队中的每一个士兵都能作证。”

“那你如何解释早上的攻击？”

军官的语气咄咄逼人，坐在一旁的罗文斯则用一种有些担忧的目光看着少女。这个年轻的贵族似乎不太愿意程芸被人欺负，但受限于场合，他也无法在这种时候替她开口。

“你们的人比预定时间晚了至少半个小时，没有命令，没有任何一个士兵敢这么做。”

“那您知道我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吗？”

“我对这个没兴趣。”

“您可以没兴趣，但我也必须告诉您和伯爵大人：我的手下都是些见钱眼开的冒险者，倒戈投降的盗匪，还有从村庄里抓过来，拿上长矛还没训练过五个小时的农民兵。你们在雇佣我们的时候不就想到这点了吗？为什么还向我们要求像职业军队一样的纪律？”

“呸！”军官大声啐了一口，“女人，这不是你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头一个人就是你。”

[默认规则]

1.“不好意思，我们签订的契约里可没有对这点的要求。”

2.“别忘了是谁用白男爵的脑袋结束了这一切，军官先生。”

3.“这不是开脱，而是事实。我说过，你不能指望一群农民兵能有多么高的组织度。”

4.“代价？……如果你要我付出代价，你最好先问问我的部下同不同意。”

5.用目光向罗文斯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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