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吗?”司徒雪拉了几下裙摆,想了想,又不太放心地看向楚玧。
楚玧抬眼,视线在她脸上端详了片刻,“没有。”
司徒雪赶紧低头检查仪容仪表,“还有哪里没整理好?”
外头有人等着,若是知道她刚才跟皇上嬉闹多丢人呀!
楚玧瞧着她紧张的小表情,对她勾了勾食指,“你过来。”
“哦,好。”
司徒雪应了一声,俯身往他跟前凑近过去。
楚玧伸手替她把脸颊边的碎发往耳后拨了拨,“现在好了。”
他说完,这才抬头对门外道,“何事?”
楚渊驾崩后,楚玧让姚昊继续担任敬事房总管,跟在他身边伺候。
此时,姚昊把门打开,对着楚玧恭敬开口,“回皇上,太后来了。”
太后?
如今的太后是前任皇后沈青珂,也就是楚玦的生母。
她这个时候来养心殿做什么?
楚玧心下生出几分疑惑,不过还是对姚昊道,“请太后进来吧。”
“是。”
姚昊将养心殿的门打开,很快一道穿着梅花纹绛紫色宫服的女子便走了进来。
沈青珂是楚渊的正妻,保养得宜,看上去很年纪。
然而,自从楚渊病重以来,她的脸颊瘦得都有些凹陷,整个人看起来也仿佛老了十几岁。
此时,沈青珂走进来,在距离楚玧还有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了脚步。
“儿臣参见母后。”
“臣妾参见母后。”
楚玧从位置上起身,对着沈青珂低头行了一礼。
沈青珂微微颔首,“皇后也在?”
司徒雪恭顺地低头回话,“臣妾过来给皇上送参汤,正要回后宫。”
“皇后对皇帝这般亲力亲为地照顾着,哀家甚是欣慰。”沈青珂跟他们寒暄几句,很快便转了话峰,道明来意,“皇帝,哀家今日过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她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特意将‘求’这个字加重了语调。
楚玧听到这话,眼底不禁浮起一抹诧异,“母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儿臣便是。”
沈青珂回道,“哀家昨夜梦见先皇了,他托梦给哀家,说他的偏头痛又犯了。哀家梦中惊醒,便一夜未眠。”
楚渊常年操劳,这些年确实有偏头痛的毛病。
楚玧知道沈青荷亲自来养心殿找他,不会只是为了跟他聊昨夜做的梦。
“母后若是失眠,朕便让御医过来给您瞧瞧。”
沈青珂摇摇头,“哀家不是失眠,哀家是想先皇了。哀家嫁给你父皇二十几年,习惯了每天来养心殿看他,如今他不在了,这皇宫对哀家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说到这里,抬起泛红的眼眶看向楚玧,“哀家昨夜想了许久,做了一个决定,希望皇帝能成全哀家。”
楚玧对上她的视线,“母后请讲。”
“哀家想去邺城的莲溪庵带发修行,替先皇祈福,终身不踏入莲溪庵一步,请皇帝允了哀家的请求吧!”
邺城是楚玦被贬为庶民的地方,沈青珂说她想去莲溪庵替先皇祈福也许只是个借口,她想离她的亲生儿子更近一些。
楚玧对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当年他母妃会跟楚琰的母妃姐妹反目,都是她在从中挑拨。
结果当年盛宠后宫的容妃和兰贵妃斗得两败俱伤,倒是便宜了沈青珂这个女人。
但是楚渊已经离世,他临死前的遗诏不仅把兰贵妃从冷宫放出来了,也把沈青珂从皇后变成了太后。
有楚渊的遗诏在,就算原本楚玧想替自己母妃出气,他也不会要了沈青珂的性命。
当然,他不会让她这个太后当得太安稳。
不过如今,既然沈青珂主动提出放弃太后的位置,去莲溪庵带发修行,楚玧也没有必要再对她赶尽杀绝。
他沉吟片刻,回想起这些年经历的种种,终于点头同意了,“既然父皇给您托了梦,朕自然也不希望父皇在九泉之下还被偏头痛折磨。母后对父皇情深似海,朕很感动,便顺了您的意,让您去邺城的溪庵。”
沈青珂在来之前担心楚玧不同意,甚至还准备了好多说辞,没想到一句都没用上。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楚玧一眼,“多谢皇帝,哀家便回慈宁宫收拾下行李,希望能尽快出发。”
“朕等会儿就写一道圣旨,您三日后出发吧。”
等将沈青珂送出养心殿,司徒雪望着她被嬷嬷搀扶的背影,不禁感慨道,“母后跟父皇的感情很让人羡慕。”
楚玧微微侧目,看着她漂亮端庄的侧脸,眼底划过一抹柔情。
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其实他心底很清楚,沈青珂离开未必是为了楚渊祈福,不过他并不想说破。
给彼此留下最后一点体面也挺好的。
沈青珂毕竟跟了他父皇这么多年,想来她对他父皇也是很有感情的。
思及此,楚玧唇角轻启,温声道,“是啊,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挺好的。”
他话音未落,大手就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牵住了。
“皇上,我们以后感情肯定会更好,你说是不是?”
楚玧与她对视着,大手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是,肯定会更好。”
两人相视一笑,能从对方眼底看到自己的模样。
姚昊望着这对年轻帝后深情对望的场景,默默退下,并且让旁边的小宫女暂时不要过来打扰。
皇上和皇后的感情这般如胶似漆,希望他们能早日诞下小皇子。
…… ……
三日后,楚琰下早朝回来后,宋佳人将一盅炖了几个时辰的当归生姜羊肉汤端到书房。
“王爷辛苦啦,这是我亲手给你炖的汤,你快尝尝味道如何?”
说着,她把瓷盅端出来,放到楚琰面前。
楚琰揭开盖子,喝了一口。
宋佳人睁大双眼,满脸期待地问,“怎么样?味道如何?”
她的厨艺不差,最近又开始研究各种养生汤,每炖好一锅,都会第一个端来给楚琰品尝。
楚琰喝完,边点头边对宋佳人竖起大拇指,“绝!”
“真的?那我也尝尝!”
宋佳人搓了搓手,从他手里把勺子拿过去。
楚琰挑眉,“你这个炖汤的大厨在出锅的时候没先尝尝?”
“我怕羊肉的膻味没祛干净,就没有喝。”
这话一出口,楚琰狭长的眸子不由眯了起来,“王妃这是拿本王当小白鼠了?”
跟宋佳人待久了,他受她的影响,时不时也能冒出一两句‘佳言佳语’。
宋佳人冲他眨了眨卷翘的眼睫毛,“哪有,我是想把我亲手熬的汤第一个送给王爷喝。”
“爱妃对本王如此好,必须要嘉奖。”
楚琰一手拉着她,一手捏上她的下巴,亲了她一口。
亲完,宋佳人皱了皱鼻子,“这是一个有味道的吻,我想我不用喝羊肉汤了,我已经尝到它的味道了。”
楚琰看着她嫌弃的小表情,唇角一勾,愉悦地笑了起来。
等把羊肉汤喝完,楚琰放下勺子,言归正传,“今日在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事。”
宋佳人见他俊脸上表情突然严肃,好奇地追问,“什么事?”
楚琰把沈青珂要去邺城尼姑庵带发修行的事告诉宋佳人,“今日下午,太后将由御前侍卫护送去邺城的莲溪庵。”
邺城?
宋佳人立刻想到什么,“我记得楚玦好像也去了邺城吧?”
楚琰脑海里不禁浮起楚渊下葬那日,自己在人群中看到楚玦的画面,“她去邺城的决定很明智。”
留在宫里,未必比在尼姑庵过得轻松自在。
“也是,皇宫就是一座牢笼,要是换做我,我也宁愿出家当尼姑。”
一辈子都困在皇宫里,确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尤其是,如今的皇帝并非她的儿子。
沈青珂想到自己被流放的亲儿子,只怕会更加痛苦。
楚琰漆黑的眸子眯了眯,静默了片刻,淡淡开腔,“我们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启程去江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