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得知楚琰和宋佳人要离开的消息,在第二天晚上亲自出宫来到瑞王府。

宋佳人和楚琰听到消息的时候,连晚膳也顾不上吃了,丢下筷子就去门口迎接太皇太后。

“皇祖母,您怎么来了?”

楚琰和宋佳人连忙走上前,一人扶着她一条胳膊,搀着她往厅里走。

自从楚渊生病起,太皇太后便每日吃斋念佛,替楚渊祈福。

可怜,她终究还是没留住这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从楚渊过世起,她便深居简出,不愿意再与外人打交道。

没想到,今日居然出府来了。

进了正厅,太皇太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佳人,张了张嘴巴想说话。

可是,话还没出口,眼眶却先红了,“佳人,你跟琰儿要走了吗?”

宋佳人望着她两鬓花白的头发,才恍然意识到太皇太后好像也老了。

记得她第一次进宫看到太皇太后的时候,老人家精神好得很,保养也很好,完全不像是奶奶辈的女人。

可如今,太皇太后那头保养极好的长发已经白了,脸上也满是沧桑。

此时,太皇太后看着她,眼底神色满是不舍。

宋佳人看着她这副表情,鼻子也不由酸了,“皇祖母,我们以后有空,会回来看您的。”

太皇太后冲她摆摆手,低哑的嗓音说不出的悲凉,“离开了就回不来了,当初你们父皇继位后,你们的九皇叔便去了封地,直到他病死,哀家都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她口中的九皇叔,跟楚渊是亲兄弟,都是她生的孩子。

然而,就算是亲兄弟,自那次一别,便是永别。

身在皇家,她享受着世上所有女人都羡慕的荣华富贵,却过得比谁都孤单。

她的丈夫,也就是楚渊的父皇去世很早,那个时候,她为了替儿子守住皇位,过得比谁都小心翼翼。

她守了大半辈子寡,好不容易当上太后,原以为能安享晚年,却不曾想老天爷对她这般残忍,夺去了她儿子的命,让她在送走自己的丈夫后,又送走了自己的儿子。

在众多孙儿当中,太皇太后最宠爱楚琰,同时对宋佳人这个孙媳妇也特别喜欢。

楚渊的病逝,对她打击很大,她这些天把自己关在永寿宫里,内心很煎熬。

今日,当楚玧去永寿宫看望贵太妃,给她带去楚琰和宋佳人要离京去封地的消息时,她心里特别难爱。

她舍不得他们,却没有立场也没有权利留下他们。

楚玧继承皇位,这段时间也很勤勉,为了各地官员呈上来的奏折,天天忙到亥时过后才能入睡。

他这般用心,将来必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不过太皇太后也知道,再好的皇帝,身边若是有个威望比自己高的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楚琰早些年立过太多军功,深受百姓的拥护和爱戴,若是他继续留在京城,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于公,她也认同先帝的做法,让楚琰夫妻去封地,是保他们兄弟二人关系和睦的最好办法。

于私,她心底其实对先帝是有埋怨的,楚渊这个父亲并不合格,没有教好几位皇子,导致楚玦走错了路,最后被贬为庶民,流放到荒凉偏僻的邺城。

不过,事到如今,她心底有怨又能怎么样呢?

太皇太后紧紧握着宋佳人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以后偌大的京城,我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了。”

宋佳人看着太皇太后脸上感伤的表情,心口微涩,不过还是扬起嘴角宽慰她,“怎么会呢?皇祖母以后觉得闷可以找皇后谈心聊天。她是个很不错的姑娘,相信皇祖母多跟她相处些日子,就会喜欢上她。”

司徒雪早些年一直跟着司徒风南征北战,在京城的时间不多,太皇太后跟她也没那么熟悉。

楚琰也道,“是啊,皇后娴良贤德,文武双全,是个很不错的姑娘。皇祖母跟她相处久了,就知道她的好了。另外,珊珊也在京城,您若嫌闷,随时可以召她进宫陪您。”

太皇太后摇摇头,“珊珊早晚要跟夜家那个小子成婚,她如今跟夜家小子感情很好,我这个老太婆如果总是不识趣地召见她,夜家那小子该对我有意见了。”

宋佳人微微弯了下嘴角,“皇祖母,夜公子通情达理,没那么小心眼的。若是您想珊珊了,也可以连他一块儿召见,夜公子很健谈,你肯定会喜欢这个孙女婿的。您啊,别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经常出来散散心,哪怕只是晒晒太阳也好。”

太皇太后听她这么说不禁笑了起来,“你说得对,哀家总独自待着,确实会胡思乱想。这段时间哀家总是做梦,梦见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人这一辈子很多时候都要面对分离,但是日子总得继续过下去。以后啊,我会听你的,多出去走动,多晒太阳,也经常让皇后过来陪哀家说说话。”

太皇太后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今日哀家听小德子说贵太妃好像能叫出皇帝的名字了。”

“真的吗?”

宋佳人闻言,脸上不禁露出欣喜的表情,“贵太妃若是记得皇上的名字,就说明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有好转了。只要皇上能经常抽空去看望她,相信她很快就能恢复神智!”

太皇太后应了一声,“语兰如果能恢复神智,以后哀家在永寿宫也能有个伴儿。”

尽管当年太皇太后跟乔语兰并没有多深厚的婆媳情,但是乔语兰没疯之前,每日都会按时去慈宁宫给她请安,关系相得得还算可以。

“会的,贵太妃肯定会好起来的。”

宋佳人见太皇太后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眼睫毛扇了几下,转移话题道,“皇祖母,您还没用晚膳吧?今晚,我煲了蜂蜜雪梨羹,对女人特别好,能美容养颜,您也一块儿尝尝吧!”

“好,哀家确实有点饿了。”

用过晚膳,太皇太后又跟他们聊了大半个时辰,见外头天色已晚,便准备回宫。

临走前,她看着宋佳人,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佳人,哀家不喜欢离别,你跟琰儿走的那天,哀家就不送你们了。”

宋佳人轻轻点头,“好,以后我们还会回来的,不用送。”

“哀家想抱抱你,可以吗?”

太皇太后是真心拿宋佳人当亲孙女疼爱的,知得她要走,心底有太多不舍。

“当然可以。”

宋佳人张开手臂,冲她扬起嘴角,“皇祖母,来吧!”

太皇太后怔了怔,往宋佳人面前迈了两大步,紧紧把她抱住,“孩子,你们去了江城要多多保重。”

“嗯,皇祖母也要保重!”

“好,好……”

太皇太后抱着宋佳人的胳膊颤了颤,终于绷不住了,眼泪从眼角滚落。

宋佳人缓缓抬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跟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皇祖母,您放心,我们得空了,一定回来看您!”

“真的?”

“真的。”

“那你们可不能骗哀家,回来的时候,把大宝和小宝带上。那么久没见到他们,哀家都快想死他们了。”

“好!”

楚琰看她们聊得差不多了,轻轻出声打断她们,“皇祖母,不早了,孙儿送您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