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几分钟而已,乐茗却想到了很多。

比如老大那永远温柔宠溺的笑,比如他因为适应不了定武州才衍生出的第二人格,比如他历经血雾却仍旧纯粹的笑。

而此刻,她眼前的人,笑容仍旧在,看起来仍旧是温和的,但是他心里藏匿着的火苗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就像一个钟头前的爆炸。

那绝对不是老大能干出来的事情。

乐茗用力摇了摇自己的头,很想要把脑海中这些杂乱复杂的事情尽数抛开。

但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越知道不能细想,她就愈发的控制不住自己思考下去的心。

她的脸色逐渐变白,缩进椅子里,不敢去看秦辞。

秦辞也感觉到了乐茗的情绪变化,他起身来到乐茗身边,一手搭在她的头顶,轻揉了两下后,他问:

“怎么了娃娃?哪里不舒服?”

这句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乐茗一把挥开秦辞的手,脸色惨白,唯有眼眶是红的。

她盯着秦辞的眼睛,颤抖着问:“老大呢?他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老大永远不会在她情绪崩溃时问她怎么了,他只会拍拍她的头来安慰,或者静静地陪着她,等到她想说的时候,他就耐心聆听。

眼前的人,他顶着秦辞的脸,却没有了老大的灵魂。

乐茗猛地站起身,扑到他跟前儿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她不怕自己认错了人,就算认错,老大也绝不会怪她。

秦辞微怔,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后便舒展开来,他的语气依旧温柔,问:“娃娃,说什么呢?你到底怎么了?”

死盯着他没有漏过他任何一丁点儿表情变化的乐茗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那短暂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停顿,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颤抖着松开了手,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一般,跌坐到了椅子上。

乐茗没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

她垂着眼睛,眼泪无声的掉下来。

第一次失去时,她还小,当时的她哭得撕心裂肺。

但那时想的,却也只是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现在的她,想得却更多。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经历了什么才不得不离开?

如果自己在重新回到他身边后一直陪着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似乎是因为她太忙,才让老大的灵魂渐渐消散的。

她就那么坐着,已经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了。

秦辞好像是在与她说什么话,她没听到。

好像封珩来了,好像他把自己抱起来了,她也不在意。

脑海中纷杂的声音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让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关注外边的世界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外边的纷扰都与她无关,她只想躲起来。

“妹妹,怎么办啊?妈妈听不到我说话啊。”

封辰逸眼巴巴的看着乐茗,问身旁的苏祁环。

苏祁环皱着眉头看着乐茗,沉默好久之后,她伸出小手,握住了乐茗的手指。

小丫头的手很暖,却也不能把乐茗冰凉的手捂热。

她看着乐茗毫无变化的模样,沉默许久后把手松开,摇摇头,回答了封辰逸的问话:“我也不知道。”

两个小包子面面相觑,直到封珩的手落到他们的头顶。

他说:“封辰逸,你先带妹妹出去。”

封辰逸转回头,眼巴巴的看着封珩:“老封,你能安慰好茗宝宝的,对不对?”

小包子的眼眶有些泛红,看着封珩的眼中写满了期待。

封珩看着乐茗,点头。

封辰逸抿了抿唇,选择相信他。

他从床上爬下来,扶着苏祁环的小手把她也拉了下来。

小包子依依不舍的看了眼乐茗,沉默片刻之后一狠心,拉着苏祁环走了。

卧室内只剩下了封珩和乐茗。

他坐到她的身旁,试探着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她的手冷得吓人,仿佛血液已经不会流转了一般。

封珩开口唤她:“小祖宗。”

乐茗没反应。

封珩无声的叹了口气。

比起上一次的绝望模样,这一次的乐茗的状态显然更不好了。

那一次的她还能从他的身上看到希望,她知道他可以帮助她。

但这一次,谁都没办法扭转乾坤。

人没了,就是没了。

哪怕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让老大再次回到她的身边。

封珩捧起乐茗的脸,把她脸颊上的泪水尽数拭去。

那双永远灵动的眼睛,此刻空洞无光。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儿,由着他摆弄,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哦不,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反应,就在封珩带她回家的时候,秦辞本想扶她一把,却被乐茗躲开了。

这就是她从失神以来唯一的反应了。

封珩皱着眉头,一时间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默良久,他伸手把她拥入怀中。

在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抱紧她。

他抱着她,试图给她依靠。

乐茗蜷在他的怀里,眼泪不见多流,表情不见变化,整个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似乎她的灵魂也在得知老大离开的那一瞬间,跟着消散了。

她拒绝去听、拒绝去看,拒绝一切外界的干扰,只是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责着。

楼下,时芮郁闷的看着秦辞:“我就说你骗不过乐茗的么,现在完了,她现在的状态可不是一般的棘手啊!”

秦辞眉头紧锁,他冷眼看向时芮:“就算我主动告诉她,她也会如此。”

时芮呼吸一滞,却又不得不承认秦辞的话是对的。

这根本就跟有没有告诉乐茗无关,她不能接受的是老大离去,与时间无关,与他们瞒着她也无关。

时芮眉头紧锁,良久才道:“我上去看看吧,尽量想点儿办法。”

秦辞抬起头,眼中竟然多了一抹小心翼翼:“我可以一起去么?”

时芮果断摇头:“显然不行,你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呆着吧!”

一旁,计菡紧抿着唇,双手握着水杯沉默不语。

时芮上楼后,客厅里的气氛愈发压抑了。

良久,计菡看向了秦辞,问:“老大到底是什么时候……”

这小半年来,秦辞一直有意避着乐茗,在她面前时更会刻意的收敛伪装,是以乐茗到现在才发现。

但在他们面前,秦辞就没那么好的性子去伪装了,所以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得比乐茗要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