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
周萧还在昏迷。
在他身侧,一名身穿道袍的老人静静站着,他看着在周萧眉心不断跳跃的种子,缓缓叹气道:“无用了,如今的他,可受不了你这般折腾。”
似是听懂了他的话。
种子跳开了他的眉心,落于老人的掌心,却依旧是在不停跳跃着。
“想要我救他?”老人问。
种子欢腾的跳了起来,而且是上下欢腾的跳。
老人吃力的坐下,道:“我当然是要救他的,无论如何都要救他的,可你瞧瞧屈杰,谁人又能想到,他会变成如此模样。
就算我能救他,谁人又能去拦住他?”
种子左右横跳。
“我?”老人指着自己。“救了他,便救不了这天下,救了这天下,便救不了他,他可真是个混蛋啊,将这般为难的事情放在我的头上。”
“他如果不混蛋,就不会用这样的方法了。”郑夭夭不知何时,已溜进了大殿之中。
“跟他那混蛋母亲一样。”
老人气得牙根痒痒。
郑夭夭笑道:“她当年不过是将您的胡子烧掉,没想到您还记恨呢。”
老人见着她,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她还从我这里偷走了罗盘。”
郑夭夭道:“那不过是不想给天师府添麻烦罢了。”
“可这麻烦,还是来了。”
老人叹气。
郑夭夭道:“但你不得不说,他实在很聪明,将未来放在您老人家的手中,就算您打算不理会这件事情,如今也只好出手了。”
老人苦笑。
这小子,就算是自断经脉,也是阴了他一把。
看似是他大公无私,将种子交出。
实则是他根本无能力对付现在的无花,便用此种方式,将这重担交托到了天师府的身上。
有了种子的老天师,自然也就有了必须要出手的理由。
“这小子,心眼不小,只可惜,用错在了别人身上。”老天师一声冷笑,将周萧扶起,一掌拍在了他的后心。
如果只是单纯一掌也就罢了。
郑夭夭只看老天师原本花白的头发和胡须竟如失重了一般,飞散而起,随着那些须发浮起,他们二人也如失重了一般,缓缓腾空而起。
与此同时,原本寻不到去路的种子,此时也变得兴奋了起来。
它终于能寻到一条去路。
种子来到了周萧眉心,一端缓缓没入。
种子入体,即便只是一小部分,也已经开始修复他的经脉和躯体了,原本受伤的表皮甚至都已经开始自觉生长。
郑夭夭看着,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可看着脸上逐渐现出疲态的老天师,她询问道:“老天师,您这是……”
“传度。”
小小二字,如同晴天霹雳。
郑夭夭从未见过“传度”,但她知道什么是“传度”,天师府之所以一直屹立不倒,最大的原因便是有这个说法。
前任天师在卸任之时,该用“传度”的方式将自己毕生功力注入后人体内。
“传度”也是天师府之中,唯一只有天师可以学习的一种功法,从未有天师之外的人接触过这门功法。
……
黑暗。
只有一片黑暗。
周萧昏昏沉沉的走在这片黑暗中,直觉得这片黑暗很长很长。
他走不出来。
甚至,每走一步,他的脚步就愈发沉重一分。
到了现在,他已经走不动了,只能坐倒在地上。
他看着四周。
只有黑暗。
自己这是已经死了吗?
周萧自嘲一笑。
让你再当英雄,真当英雄那么好当的。
这下好了,嗝屁了。
也不知道,沈薇姐知道了咱的死讯,会不会骂咱。
静雯姐一定会。
姑姑也会。
孩子也肯定会吧!
他想着。
突然,耳畔有一个声音响起:“你成为了英雄。”
“是啊!”
他不管声音是从何处来的,躺在地上,回应着那个声音。
“当英雄不开心?”声音又问。
“不开心。”他说。
“我可以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声音又说。
“不用了。”周萧摆手。
“既然后悔,有这样一个重来的机会,为什么不要?”
“谁告诉你,我后悔了。”周萧问。
“你不是不开心吗?”
“谁告诉你,不开心就是后悔了,这天底下不开心的事情,可多了去了,难道这不开心的每件事情都是后悔?”
声音似乎被问懵了。
它没有继续说话。
良久。
它又说话了。
“我可以送你回到过去。”
“然后呢?”周萧问。
“让你带着现在的记忆回去。”它又说。
“听起来不错,但你能保证,我回到过去,能见到沈薇姐、静雯姐,花姐、倩姐……陈搏龙,陈擒虎,郑野狐,郑夭夭……”
他一个接一个的名字说着。
直说的那个声音似乎都有些头疼了,打断了他道:“你回到了过去,解决了屈杰,有些人,自然也就见不到了。”
“那还是不回去的好。”周萧叹气。
“为什么?”
声音还是不解。
它见识过很多贪婪的人类,大公无私的也见过,就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一定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
可是,他偏偏又在做着大公无私的事情。
周萧又坐了起来,但马上又躺了回去,“我果然还是喜欢现在的人生,不管我现在是死是活,我最起码能确认一件事情。我认识的那些人,将来一定能过得很好。”
“假如他们过得不好呢?”
“呵呵,那我回去过去,也未必能见到他们了,这样一来,我回到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萧坦然了。
躺在地上,看着这片黑暗,他从未这样的坦然过。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
他愣了一下,立刻站了起来,惊奇的发现他居然可以动了,原本身上的负担都好像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了。
他冲着那片光明跑去。
很快,跑到了通道前。
那居然是一道门。
他拉开门。
门的那边,竟然是一片光明。
有一个人,正站着光明之处,周萧不认识他,可看着他,却觉得非常亲切。
“你好。”
他主动伸手。
“……”
周萧握住他的手,入手的温暖让他愣了一下。
“恭喜你,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