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人月圆时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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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枝上春风早,初试薄罗衣。年年乐事,华灯竞处,人月圆时。


肖惟用首饰摊上的劣质铜镜整理着自己的仪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不过既然是“借”来的行头,就不好挑三拣四了,还是去见人要紧。


戴着张老虎面具的朱远天不耐烦地说道:“别磨蹭了。”


“催啥呀。”肖惟又照了两下才放下镜子,一本正经的辩解道:“男为悦己者容。”


正月十六是上元灯会的最后一天,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洛京城,处处凤箫声动,笑语盈盈。肖惟非要换套衣服,朱远天只好去成衣店偷了一套。他看着他欣喜到了极点的傻样子,突然出声问道。


“麒麟姑娘长得好看吗?”


“嬛绵好眉目。闲丽美腰身。凝肤皎若雪。明净色如神。”


“哦。”鉴于肖惟以往的言行,这句话的可信度不高。


“你不信的话,待会儿就趴在屋顶上看咯。”


“哪有你这样的未婚夫。”


“嘿嘿,您是飞贼,不是采花贼,朱少侠的职业道德我信得过。” 记住网址m.mianfeizhuishu.com


肖惟咧嘴一笑,朱远天的浅灰色眼睛里满是无语。


……


赏月饮酒,成毓之独自待在寒碧馆的院子里。


除了爹爹,其他人都去赏灯了,丫鬟们也被她叫去休息了。月亮忽然就变圆了,可贞提醒她最近天气暖了,可以换上新做的春衫了。


她穿着浅碧色罗衫,葱白色缎裙,夜里凉,又加了件玉色交领绵衣。头梳同心髻,只挽着一柄金插梳。手里的酒快凉了,成毓之索性将剩下的全都喝干。


“二小姐。”


成毓之把视线挪向声音来处,酒盏当啷一声,滚到了地上。


来人越走越近,成毓之站了起来,不管这是梦还是喝醉了的幻觉,她都无所谓了。


她飞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有味道,有温度,有心跳,这一切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他回来了。


“上元节,没来得及买礼物,我只能把我自己送回来了。”


肖惟满含笑意,语声朗朗,似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花百卉争明媚。


成毓之眼眶发烫,掉下了几滴眼泪。没关系,她不会再哭了。肖惟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小姑娘的激动让他的心口暖暖的。


“好久不见,肖少卿。”


她抬起头来,眼波似潺潺溪水,笑靥如三月桃花。他的左手捧住了她的脸,轻声低语,每个字里都含着十二分的心疼。


“是呀,好久不见。毓之,你瘦了。”


“你也是。”成毓之用指尖擦了下他的颧骨,“还留疤了。”


“我饿了,有浮元子吗?”


“有乳糖圆子,我这就让人去煮。”


“少煮点,我吃不了太多。”


郝嬷嬷从厨房端来了一小碗乳糖圆子,刚才她被成老爷叫了过去,竟然看见了肖惟。还没来得及定睛细看,成老爷就叫她带人去寒碧馆。


真好啊,月亮圆了,人也团圆了。


肖惟先舀了一颗给成毓之,喂她吃过了他才开动。成毓之觉得脸颊有点烧得慌,但是没舍得挪开眼睛。心里有千言万语,可真的见到人了,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幞头做工粗糙得很,身上的衣服也太大了些,蹀躞带没有换,但是……她伸手转动起银香囊来,月光下,宝相花纹变得残缺不全。


“替我挡了好几回呢。”


“我再送你一个新的。”


肖惟最后喝了一口汤,把瓷碗搁在地上。他搬了把圆凳,陪着她坐在院子里说话。他还想多待一会儿,可是出去玩的成家人该回来了。


“我走了。”


“我送你。”


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该不会是成亲吧……成毓之低下头,窘得只敢盯着自己的鞋面儿。郝嬷嬷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他们十指交扣,掌心相抵,慢悠悠地走到成府大门。


“改天再来看你,一定。”


“不急,你回去好好休息。”


肖惟一个人走了,成毓之看了一会儿,有些怅然地问郝嬷嬷。


“肖少卿是真的回来了吧,嬷嬷。”


“是真的,二小姐,姑爷真的回来了。”


禁街箫鼓,寒轻夜永,纤手重携。更阑人散,千门笑语,声在帘帏。


……


终于把人送到了地方,朱远天开始琢磨下一站去哪儿了。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秀外慧中。”


“兰质薰心。”朱远天把墨玉丢给了他,“东西,还给你。”


“哟,那岑楼兄弟这次不是白忙活了。”


“谁说的?换个酬劳不就行了。以后再碰见了,不管我偷什么你都不许出手。”


“行啊,不过得有前提条件,除了我家,成家,官衙,还有紫微宫。”


“成交。”


“还能再见吗?”


“江湖何处不相逢。”


也不知道他们俩谁能活得更久,朝堂和江湖,都充满了血雨腥风。


那一日的玉皇顶。


朱远天的匕首也是乌黑的,但是却泛着点点金光。肖惟的长剑是银白的,卷起了层层雪浪。一黑一白,相互交织,杀气腾腾。


海无涯见朱远天目光凝重,神色肃然的肖惟收起了方才的嬉皮笑脸,可见自己的刀给他们带去了不小的压力。


忽然间,剑气冲霄,刀光爆闪。


金色的日光下,苍白的剑,苍白的脸,苍灰的眼。


谁胜谁负,就看此刻。


刺出的长剑和匕首,速度不如黑刀。后来,肖惟只记得自己冷汗直流,那种超常发挥的玄妙境界,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次出现。


朱远天的轻功随心所欲,至臻化境。肖惟的剑意空灵飘忽,又凝着一丝决绝。


海无涯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他执着于重夺天下第一快刀的名号,他在酒色财气上浪费了太多精力。他的刀对于别人来说是必死之刀,可对这两个纯粹的人来说,显得太过呆滞,太过空虚。


天地间最耀眼的光辉,都汇聚在了长剑和匕首上。


海无涯踏在生与死的临界线上,一切都将结束,他有再多的眷恋也无济于事。


他倒了下去。


漆黑的宝刀还握在他的手里。


清晨的太阳,朝气蓬勃,充满生机。橘黄色的光芒,蕴藏着无尽的希望,可以粉碎一切黑暗,让每个细胞都得到活力。


朱远天摘掉了黑巾,长舒了一口气。


肖惟举目四望,剑上的残血,慢慢地滴落到地上。


他忽然觉得很冷。


……


稍一愣神,朱远天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无形无迹,无影无踪。


“盗鬼同学,保重。”


飞在空中的朱远天听到了他的话。


“獬豸公子,你还是保重好自己吧。”


肖惟背着手走回久违的肖府,他又摇头晃脑的念起了一首词。


“萍飘倦侣,算茫茫人海,朋友知否?剑匣诗囊常作伴,踏破晚风朝露。长啸穿云,高歌散雾,孤雁来还去。盟鸥社燕,雪泥鸿爪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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