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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跟儿身边亦步亦趋。
她想说些什么, 但看见儿单薄却沉重肩膀,她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不远处阴影下,顾秀才对她摇摇头。
其他们都见方才儿和齐永宁对话。想想也是, 大晚上,稍微注重规矩人家都不会让儿和男子单独见面,虽然顾秀才不让孙氏来捣『乱』, 但两人还是来,只是远远站着。
一直到顾玉汝进屋,去床上躺下。
孙氏想帮她熄灯后离开, 想想,还是床沿下坐下。
“玉汝啊。”她琢磨说辞。
“娘, 其知道你想什么, 你那天说话,我和你爹都觉得说得有道理,咱家嫁儿是让她去享福, 不是让她去担惊受怕受委屈。如今婚事也退,他们瞧不起我们家, 我们以后离他们远些就是, 那仇现报不, 等以后你弟有出息, 咱们再……”
孙氏絮絮叨叨说很多,但一直都没说到重点。
她说不到重点就着急, 一急说得就更『乱』。 记住网址m.mianfeizhuishu.com
“娘……”
“娘就是想说,你也不要想太多,退亲你跟永宁说开也好,但你不要想那么多,方才你和永宁说得那些, 连娘都吓到,你爹、你爹怎么能死呢?”说到最后,孙氏喃喃道。
“那娘你又怎知,如果爹罪名没被洗清,他不会死?”
孙氏哑然失声。
顾玉汝以掌覆额,就那么躺着,缓缓道:“如果不是有人帮忙,就让黄寡『妇』那么死,爹罪名肯定就背定。这么严重案子,爹下场肯定不会好,就算有齐家那边帮忙,爹名声也毁,功名也没,满身脏污,洗不清……”
“也许真是儿想多,那阵子儿刚好做一个梦,梦里就是这样……”
“……”
“最后,爹被判处撸掉功名,徒刑一千。结果下来时,我们全家人都松一口气,因为那时我们都以为会以命抵命,功名没就没吧,徒一千大不我们全家一起,我们去牢里看爹,爹似乎也很高兴,本来愁眉不展脸,终于见丝笑意……
“我们算很好,回到家,谁知第二天就收到爹自戕于牢中消息。天好像一下子就那么塌,娘你一直哭,日日夜夜哭,到处都好『乱』……因为是戴罪之身,我们没有给爹办丧事,就那么草草葬……阿『奶』一病不起,大伯头发白一半,就这个时候,齐家那有口风说要退亲……
“当时,娘你眼睛都快哭瞎,你想一夜,背着我去齐家,你以为我不知道,其我一直跟你后面……”
孙氏克制不住浑身颤抖。
是为儿讲这些事,也是为那绝望氛围。
她不敢想象,不敢置信,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如果这次丈夫真没洗清冤屈,也许这些事情都会发生。
然后呢?
她去看儿,却发现儿已睡着。
孙氏站起来,熄灯,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出去。
临到门口,发现丈夫站门外,他好像早就站那儿。
夫妻二人回屋,两人都很沉默。
一直到熄灯床上躺下,孙氏才忍不住道:“明郎,你说汝儿说那些事会发生吗?我怎么感觉好像真一样。”
顾秀才猛地一下攥紧手,直到妻子痛呼一声,他才反应过来放开,又轻抚抚她手道:“别多想,事情已过去,不管是真是假,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还有汝儿总说有人帮我们,我一开始以为是永宁,现看来,好像不是呢,明郎你说这个人到底是谁?”孙氏好奇道。
问完后,她才发现自己问个蠢问题,当时丈夫牢里怎能知道。
“快睡吧,时候也不早。”
.
“你们说没?薄家那子,当上捕快。”
“真假,他能当上捕、快?”
“那还能有假?说今早上有人见他穿一身捕快衣裳,你说那衣裳是随便哪个人能穿,肯定是真。”
“他不是个混子,怎么当上捕快?”
“那谁知道!”
一大早,顾玉汝就和孙氏出来买菜。
孙氏叫顾玉汝一同去,也是见儿从昨儿起就有些恹恹,故意叫她出来透透气散散心。
谁知还没走出西井巷,就到这个爆炸消息。
薄春山当捕快?
别说旁人,顾玉汝也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很快她们就眼见为,因为薄春山竟跑到西井巷附近早市巡逻。
那一身衣裳,海青『色』底儿,交领窄袖长袍,滚红边、红腰带,头上戴着皂帽,脚蹬皂靴,腰里别着捕快专有佩刀。
配着他比常人要高大出不身材,昂扬挺拔,真是看起来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他是故意吧?
顾玉汝心想。
.
西井巷
邱氏估计是最后一个知道。
这子真是出息!
邱氏有点惊疑不定,既想去看看是不是真是别人说那样,又觉得这么做有些失态。
“让我说,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我早就是春山那孩子不是个胡『乱』来人。瞧瞧,现年纪大,懂事,就知道上进。”田老太太说。
“这子,谁知道他想什么,您也知道,我也管不住他。”
“能学好就行,浪子回头金不换。等这差事做上一阵子,你也以给他托人说亲,到时候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孙子,日后还有你享不尽福。”
到娶媳『妇』生大胖孙子,邱氏心里一惊。
难道说这子突然上进,就是为娶媳『妇』?
她想起那晚儿子含含糊糊说那些话,还有那个食盒,他不会真是勾搭上人家子,为顾家那个大儿才跑去当捕快吧?
一时间,邱氏心中又悲又喜。
当然喜占多数,还有是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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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早市上巡逻薄春山,并不知晓他娘已洞悉他心思,正又悲又喜替他发愁。
以是见他就赶,后来是见他就怕那些贩们,如今含着敬畏目光看着自己,薄春山抬头挺胸,迈着虎步,心里格外有一种舒爽之感。
其他昨儿就去衙门报道,被刘成带着衙门里上下转一圈,也算是认认地盘、认认人,晚上叫一众衙役喝顿酒,自此他也算是定波县县衙中捕快一名。
三班衙役中,每班领头都被人浑称为捕头,但际上真正能被叫捕头只有快班领头。
快班不是一个捕头,而是两个。
一个姓李,一个姓王。
姓李捕头四十多岁,捕快里已算是年纪大,他就是刘成嘴里说世传,以年轻时候也是敢干能干,后来年纪大,体力跟不上,一般就负责坐镇衙门里,或是出面查一些难查案件。
因为他验丰富,查起案来很有一套,快班里十分受人敬重。
至于另一个姓王捕头,跟薄春山一样是从外头招募来,正值壮年,胆大能干,像一般要外出侦缉案子则都是他出面。
这两个捕头领着下面十个捕快,及十号白役,算是整个快班有人力。
如今薄春山就李捕头手下当差,其街面巡逻是不上正捕快,都是白役们干。谓白役,就是临时给县衙办差杂役,一般都是抽调当地民壮,不过衙役衣裳都差不离,普通百姓也分辨不出其中区别,还只当他现成管这片差爷。
“这菜挺新鲜。”
薄春山装模作样,弯下腰来看摊上菜。
菜摊贩被吓得双手紧紧捏着菜篮子,抖着嗓子道:“差爷要是喜欢,拿回去吃就是。”
薄春山皱起眉,一脸不敢苟同:“怎么能说拿?爷现做是公差,公差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肯定是要买。”
买呀?
“那给一文钱就好,这菜不值钱,不值钱。”
本来两文一青菜,被贩自动降到一文,至于是一文一,还是一文一堆,那就不得而知。
“才一文?”
薄春山也有好些年没买过菜,也不知市价,不过贩说一文那就一文,他从腰带里『摸』出铜板,扔给贩。
“等会送我家去,知道我家住哪儿?”
当然知道!
这附近谁不知道混子薄春山住哪儿?没见过人,也过其名,就算真不知道,问也就知道,不过人家现不是混子,竟成差爷。
薄春山继续装模作样挨着菜摊看。
其四周摊贩们已看这里很久,自然看懂差爷有差爷威严和讲究,就他们都做好准备,等会儿若是来自己摊上,怎么便宜怎么来,只要不得罪就行,谁知薄春山竟然只看不买,然后凑着凑着又靠近那对母。
这是第二次。
只是这个秘密没人发现,唯一察觉到就是顾玉汝。
能孙氏也有感觉到,不过她心思不这上头,都放今天买什么菜上。
“这菜挺新鲜。”
“差爷要是喜欢,只要一文,一文!”摊贩站起来忙道。
薄春山先掏出一文钱扔给摊贩,然后故作不意地看向隔壁摊上孙氏。
“顾家婶子也来买菜?”
顾玉汝眼睛暗暗地瞪他。
你想干什么?
谁知薄春山根本不看她。
孙氏没料到薄春山会跟她说话,随口应道:“是啊,也来买菜。”
“这菜不错,新鲜还便宜。”
薄春山一边说,一边眼睛看贩。
贩忙道:“是便宜,只要一文,一文!”
“才一文?”孙氏诧异道,“我方才另一家看是两文。”
薄春山继续眼睛看贩。
贩笑里带苦,道:“那是因为他们是二道贩子,不像我们,都是自己种菜来卖,这中间没有贩子,自然便宜。”
此时贩浑然忘自己一年四季都这儿卖菜,如果都是自己种,他大概要三头六臂才行。
“那行吧,给我秤一些。”
孙氏也没捡着便宜多买,天热这种菜也放不,到下午就蔫。
她买菜,就带着儿走。
薄春山扔个铜板给贩,道:“菜不错。”
贩一愣,反应过来:“确不错,确不错。”
……
“他真去当捕快?”
裴永胜手里碧玉烟杆掉落地。
旁边忙上来个人,捡起来捧给他。
裴永胜掏出一方帕子,慢慢地擦着。
擦完,他招招手,就有人上来掏出火折子帮他点燃,他深深地吸口,吐出一团烟雾,才道:“真没想到,这子竟然去当捕快!”
裴豹道:“爹,你说他是不是为对付我们……”
裴永胜瞥儿子一眼,“你什么能脑子里水倒干净,你爹我也就不愁。别瞎想,他去当捕快,能——真是想去当捕快?”
最后这句,裴永胜自己都说得不太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