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一夜,忙碌的一夜,血腥杀戮的一夜……
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太多波折,太多意外。
也没有生死交锋,命悬一线的最终对决。
而是以一种合理又不合理的方式结束了。
合理,是对许阳而言。
于他而言,事情就该如此,那些老鬼龟缩不出,谁人能与他正面交锋?
没有人!
所以,今夜这一场,看似声势浩大,十分吓人,实际根本没有什么悬念,全程都在碾压,一阵连锁反应过后,就发展到了全局崩溃。
这对许阳来说是很合理的事情,但对那些社团,那些古惑仔就没有那么理所当然了。
凌晨,五六点钟,黎明将至,天色蒙亮之时。
油麻地,东星社,神台关公,红烛灯火之下。
一名上身赤裸,体格健硕大马金刀的男子坐在当中,凌乱的刘海之下透出两道阴冷的目光,盯着几名跪在地上的古惑仔:“你们就这样跑回来了?”
“对,对不住,大佬!”
“我,我们也不想的!”
“大佬,那,那个差佬他,根本不是人!”
“对对对,他不是人,他根本不是人!”
“我亲眼看到丧波冲上去,结果被他一拳直接打爆了头!”
“是,是打爆的那种,红的白的炸了都出来,整个头都不见了。”
“还,还有大傻,给他一拳打飞出来,摔在地上的时候,整個胸口都塌了,浑身上下好多地方都在喷血,在地上抽了几分钟才死!”
“他真的敢杀人,他真的敢杀人啊!”
“他就像个怪物一样,力气大得不像话,没有一个人能扛得住他的拳,近得他的身。”
“我们扔刀扔棍,扔石灰粉燃烧瓶,都没有一点效果,不是近不了身,就是没有作用。”
“号,号码帮那帮人,还掏出了手枪,也一样打不死他。”
“不仅打不死,还让他也掏出了枪,还是机关枪,哒哒哒一阵乱扫,扫死了号码帮的人不说,连我们都跟着遭殃,当场就死了十多个兄弟。”
“几分钟的工夫,我们几百个兄弟,就被他打死了一大半。”
“大佬,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啊,那个差佬太恐怖了!”
“长毛,短脚,还有阿龙阿虎,全都死了,全都给他打死了!”
“够了!!!”
看着地上痛哭流涕,已近崩溃的几名马仔小弟,乌鸦的脸色更是难看了起来,厉喝一声压住他们的话语:“谁让你们跟他硬碰硬了?”
“出发前我不是跟你们交代过吗?”
“不要跟他正面冲突,他来你们就跑,他走你们就砸!”
“几十个社团,几万个古惑仔,同时冲进九龙城,他一个人能顾得了多少?”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乌鸦走上前来,扯住一个小弟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告诉我!”
看着一脸阴狠的乌鸦,小弟浑身颤抖,艰难应道:“我们躲了,可,可是躲不开啊!”
“躲不开?”
乌鸦双眉一皱,惊疑不定:“怎么躲不开,难道他就盯着你们?”
“不,不知道!”
小弟摇了摇头,惊恐回答:“反正不管我们逃到哪里,去哪条街,哪个地方,最后都能撞上他,就像……他知道我们在哪里一样。”
“对对对,我们分成了七八队,在七八条街,结果都撞上了他!”
“还有,他不是一个人,除了他还有一帮奇奇怪怪的家伙也在打我们。”
“有一个蒙面的女人,跟鬼一样飞来飞去,还会扔飞镖,随随便便就打死了我们好多兄弟。”
“还有一个肥佬,穿得跟许文强一样,一下车就掏出机关枪,对着我们哒哒哒的扫。”
“听说有的兄弟还撞到了鬼,在一个地方转了好多圈都转不出去……”
一众小弟,七嘴八舌,都在竭力辩解,为自己的溃逃推卸责任。
“……”
乌鸦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松开手,将那名小弟丢在地上:“我知道了,今晚,大家辛苦,下去休息吧。”
说罢,又扫了几名小弟一眼,冷声道:“有些话,不要乱说,有些事,不要乱传,如果让我知道谁在下面动摇军心,后果,你们清楚!”
“是是是。”
“……”
另一边,九龙城寨,洪门总堂,也是灯火通明,烟雾缭绕。
龙千山,蒋天生,高天文等龙头,坐在大交椅上,同样愁眉不展。
“鬼王蜂——周邪!”
“奔雷手——陈泰!”
“水上漂——孟飞!”
“还有鬼红婆,黑煞佬,通天猿,清老头……一个都没能回来!”
“死了,全都死了!”
“那个差佬……好辣的手!”
“这一个个,都是城寨有名的高手,周邪,陈泰,孟飞三个的保命功夫更是一流,打不过他也就算了,竟然一个都没能逃回来?”
“不,不对,不是逃不逃得回来的问题,而是……”
“他怎么能把这些人全部抓住,全部打死?”
“难道……”
“有鬼!?”
几人眼瞳一缩,目光交错,尽是惊疑与猜忌。
“不是我们之间有鬼!”
就在众人彼此猜疑之时,坐在中央的龙千山出了声:“而是他这个人有鬼。”
“他?”
几人眉头一皱,试探问道:“龙爷的意思是……”
“他是个道士!”
“一个能让雄四海翻船的道士!”
龙千山面色冷厉,沉声说道:“有点装神弄鬼的手段,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
“……”
几人听此,都是沉默。
许久,才见和胜社的龙头高天文出声:“那接下来怎么办?”
“是啊,打,打不过,躲,躲不开!”
“这么多好手,一个都没回来,他是能掐会算,还是开了天眼?”
“掐算也好,天眼也罢,总之,现在他对九龙的情况了如指掌。”
“就怕不止是九龙,城寨这边……”
“还要跟他打下去吗?”
“不打又能怎么办?”
“真照他说的,把九龙让出去,给他搞一个新九龙城?”
“一夜,一夜之间,我们死了多少人,这样打下去谁受得住?”
“真的不能谈了吗?”
“或者找那些鬼佬,让他们出面解决,这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地方!”
“鬼佬,那些鬼佬要是有用,就不会到现在都装死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他们根本不管,不仅不管,还一直压着,那些电视报纸,新闻媒体,一个都不敢报,敢报也报不出来,根本不给我们利用舆论压力的机会!”
“不能这样打下去了,必须想办法,搞死那个差佬!”
“他才是关键,搞不死他,说什么都是废话!”
“废话,要是搞得死他,我们几个还用得着坐在这里?”
几人议论纷纷,都在争吵,立场更是摇摆不定,已不见了开战前的决然。
但他们也清楚这样的争吵无济于事,最终又将目光投向了龙千山这位轮值的大龙头。
看他,一是因为这届洪门总堂号码帮轮值,名义上他是统领各大社团的大龙头(总瓢把子,武林盟主),二是因为……他是宗师,武道宗师。
拳震山河,忠义无双——龙千山!
这个名号,几十年前,在九龙,在城寨,在港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专业的问题,只能由专业人士解决。
所以……
面对几人的目光,龙千山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先打下去再说!”
“……”
众人沉默了一阵,随后也没有多问原因,只道:“怎么打?”
“跟他搏命!”
龙千山冷然说道:“用炸弹,用火炮,那些大捞家不是已经把军火运来了吗,各家再抽些生死签,找一批人出来跟他搏命,炸不死他也要把九龙炸烂!”
“……”
“……”
“……”
几人听此,都是沉默。
龙千山也不理会:“要么跟他搏命,要么把九龙城让给他,你们自己选吧。”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蒋天生率先起身:“搏过再说!”
说罢,便转身而去。
其他几人见此,也未出声反对。
他们还是舍不得!
九龙这块蛋糕太大太大,不到最后一步,生死关头,他们实在不愿放弃。
现在,到最后一步,生死关头了吗?
还没有,起码对他们这些龙头大佬而言,还没有。
所以,他们决定再搏一搏,相比九龙城带来的庞大利益,一些手下的牺牲,根本无关紧要。
古惑仔吗,就是拿来当炮灰的,不然养着干什么?
……
如此这般,又是一天,又是一夜!
油麻地,东星社。
“大佬,不要,不要啊!”
一名古惑仔跪倒在地,抱着乌鸦的大腿,哭诉说道:“大佬,莪跟了你这么多年,给我一条生路吧,那,那个差佬,他根本不是人。”
“砰!”
乌鸦神色冷漠,一脚将他踢到在地:“抽了生死签不做,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你去,还有生路,不去,我现在就执行家法,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不,不!”
那古惑仔又爬过来,抱住乌鸦的大腿痛哭流涕:“大佬,我去也没有用的,那个差佬会法术,有天眼,我们根本躲不过他,今天上午那么多兄弟带炸弹进去,结果,一声响都没有,全被那个差佬打死了。”
“对对对!”
“那个差佬会法术,我们根本搞不过他!”
“大佬,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看在我们跟你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份上。”
“我不要再去了,我不要再去了……”
后方,几名小弟也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向乌鸦哀求。
“砰!”
乌鸦见此,却是大怒,一脚将抱着自己大腿那人踢开:“谁跟你们说他会法术的,敢在我这里胡说八道,动摇军心?”
说罢,便一把扯住一个古惑仔的脑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你们在关老爷面前发誓跟的我,跟的社团,现在社团有事,大佬有命,说不做就不做,当我是什么,当东星是什么,啊?”
“抽了生死签,就是死,也要做!”
“不做,不光你要死,你全家都要死!”
“知不知道啊,冚家铲!!!”
说着,便将那古惑仔重重扔在了地上。
那古惑仔重摔在地,一阵哀嚎,但乌鸦却不管不顾,又一脚将他踩住,杀鸡儆猴的望向众人:“现在,我再问你们一句,是怕他,还是怕我,是去,还是不去?”
“……”
“……”
“……”
几名古惑仔瘫坐在地上,满眼惊恐的望着乌鸦,不知如何作答。
只有被踩在脚下,动弹不得的古惑仔爆发了起来:“去你老母!”
“嗯?”
乌鸦眼神一凝,就要发力,将这个古惑仔踩死。
却不想,对方一把抱住他的脚,竟然有与他这个二境武者较劲的力量。
“乌鸦,你个扑街,当大的自己不敢去,就要我们这些小的去送死,钱是你拿,功是你领,打是我们挨,死也是我们死!”
“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卖命,给社团打江山,社团却这么对我们?”
“大佬,我大你老母!”
说着,竟从乌鸦脚下暴起,一手恶狠狠的抓向他裤裆。
“冚家铲!!!”
乌鸦大怒,右腿发力,直接将这人一脚踢开。
但他刚刚将这人踢开,腰后就传来一阵剧痛,视线随之扭曲,双耳随之嗡鸣,一阵天旋地转,顿时站立不稳。
他的腰后,有一处纱布覆盖的创口,那是前几天在有骨气谈判时,给许阳踢来的一块碎木所伤。
伤得极重,否则以二境武者的强悍体魄,根本就不需要包扎伤口。
而现如今这伤口之中,竟有黑血渗出,转眼就将纱布浸了通透。
乌鸦伸手往腰后一抹,望着手上沾染的大片黑血,眼瞳瞬时放大。
就在此时……
“噗!”
一声闷响,利刃穿身。
乌鸦身躯一颤,望着那从自己肚中穿出的猩红利刃,艰难的想要回过头去。
但……
“噗!”
“噗!噗!”
“噗!噗!噗!”
一阵闷响,血溅如雨。
跪在地上的几名小弟,还有后方站立的几名马仔,前后包夹着冲到乌鸦身边,七八把长刀直接将他捅了个对穿。
“你,你们……!!!”
乌鸦身躯抽搐,眼界模糊,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攀住一个小弟的肩膀,愤怒而又不甘,懊悔更是绝望。
“噗!!!”
然后,他又迎来了一记强有力的利刃贯穿。
几名小弟抓着乌鸦的身体,来来回回捅了几十刀,直将他的腰腹捅穿捅碎,烂肉一般,几名古惑仔才停下手来。
再看后方,也有两人倒地,正是乌鸦的近身头马,已被门外冲进来的十多名古惑仔砍成了肉酱。
此时,几名古惑仔才扔下手中的长刀,向地上死不瞑目的乌鸦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说道:“冚家铲,我们搞不死那个差佬,还搞不死你这个扑街吗,大佬大啊,社团凶啊,吊你老尾!”
说着,又给了尸体一脚,一边踢一边发泄的怒骂起来。
“扑你个街!”
“钱是你拿,功是你领!”
“打是我们挨,命是我们卖!”
“你们这帮冚家铲吃饱喝足了,我们这些小的什么没捞到不说,还要给你们当炮灰?”
“跟那样的怪物打,他妈的你自己怎么不去呢?”
“还要我们当人肉炸弹,你老母的我是出来混社团的,不是出来当恐怖份子的,神经病跟你搞这些?”
“死扑街,知不知道为了搞死你这只死乌鸦,我们花多少钱买的那份药?”
“好了,别废话了,快把开锁佬带过来,开保险箱拿钱!”
“船我已经联系好了,拿了钱我们就上船。”
“等下把这里炸了,给那帮死老鬼查都查不到!”
“丢你老母的东星,丢你老母的社团,自己去跟那个怪物差佬搏命吧,你大佬我跑路了。”
“……”
“轰!!!”
片刻之后,一声巨响,烟火绚放。
油麻地,东星酒吧,直接炸成了废墟,上下楼房,左右店铺,均是死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