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芸蜜称身子不适,早早独自用了膳,让慕澜继续等楚皓,便自行回了寝殿休息。

黄昏时分,来汇报军中要务的将军将领们前脚刚走,楚皓便匆匆离开御书房。他归心似箭,心中只觉越发离不开慕澜,半日不见她便如隔三秋。他无法想象之前她不在宫里时,自己是如何熬过了那些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想着慕澜正在永乐宫中,他哪怕和她一起吃顿饭都觉得心中暖和。

此时慕澜在偏殿内边看书边等着楚皓。“姝贵妃非得要见您,我拦都拦不住。”听见宫女的声音,慕澜抬起头,只见楚亦姝正冲进殿来,宫女芳儿气喘吁吁的一路小跑跟在她身后。

楚亦姝直直冲到慕澜面前,慕澜瞟了眼前这个女人一眼,若不是宫女说这是楚亦姝,慕澜差点就认不出她来,今日的她已没了昔日的容光,看上去就似一朵极尽枯萎的蔫花,蜡黄蜡黄的。慕澜心中只道她怕是又来滋事的,她把目光移回书上,口中道:“我今日没空陪你聊天,请回吧。”“芳儿,送客。”

楚亦姝对宫女说道:“你下去,我有话单独和你们娘娘说。”

宫女哪里听她的,杵在那一动不动,楚亦姝吼了一声:“下去。”宫女依旧纹丝不动。

“你难道不想知道太后临死说了什么?”楚亦姝说道。

此话一出,慕澜手中的书微微颤抖,她抬起头来说道:“芳儿,你先下去吧。”宫女遂退下。

慕澜看着楚亦姝,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千刀万剐,她放下手中的书,慕澜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说吧,太后前可有留下留何遗言?”

楚亦姝嘴角一丝冷笑:“太后原话:丢了南朝江山我早已生不如死,要杀便杀,若你是楚皓派来的人,帮我转告他:慕澜既嫁给她便是他的人,和我再无干系。”

太后临行前竟还在惦着自己,听闻此话慕澜心中百般难受,她强忍泪水,不愿让楚亦姝看到她脆弱。

楚亦姝问道,“你难道就不惊讶太后的遗言我是从何而知?”言语中一丝挑衅。

慕澜努力压抑自己自己的情绪,故作镇定的问道:“那你又是从何而知?”

“因为是我求我哥哥杀了他们,太后,允帝,王皇后,小皇子,我跟我哥哥说若他们不死,我就去死。”说罢紧接着大笑起来,那笑声癫狂。“你居然还真的傻得为他们去跳崖,只可惜你命太大。”

楚亦姝忽然脸一沉,面目狰狞的说道:“那太后该死,若不是她乱点鸳鸯,我和皓哥哥怎会走到今天这步。”说罢泪水遮住了她的眼。

慕澜此刻只觉心中血脉喷张,愤怒即将冲破头顶,她双拳紧握站起身来,她不停提醒自己要冷静,要冷靜,她紧咬嘴唇,深吸一口气道:“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只见楚亦姝从怀中掏出一把尖刀,“你现在恨极了我吧,我给你机会杀了我。”说罢她上前把刀塞到慕澜手上。

弑母,弑兄的仇人就在眼前,慕澜颤抖的握着刀。

“来,杀了我替他们报仇!”楚亦姝目光狰狞瞪圆了眼珠,指着自己的肚子:“这里一刀下去。”她又指着自己颈部:“或者,这里一刀?”

慕澜心中那仅剩的一点理智不断的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她今日又打什么算盘,我若杀死她,楚皓会念着她,我若伤了她,楚皓心疼她,这正是她所愿,我怎能如了她的意。她冷冷的说道:“你若想死回你的永福宫去死,我不想弄脏了我的手。”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楚皓的声音:“你怎会放她进来?”

反正我只剩不到一年寿数,早晚都要死,就只愿楚皓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不要轻饶她,慕澜这样想着,她对着楚亦姝冷笑了一下,“每次都是你给我下套,今日我也将你一军”,说罢便把刀尖对准自己的小腹刺去。

楚亦姝大惊,眼中满是恐惧,她赶忙伸手去抢慕澜手中的刀,慕澜紧握刀柄,把心一横朝自己小腹直插进去,一阵剧痛袭来,顷刻间鲜血涌出染红了刀柄,也染红了慕澜和楚亦姝的手。

慕澜转头只见楚皓身后跟着宫女正冲进殿来,她放开那紧握刀柄的手。此时那楚亦姝早已失了魂,她那颤抖的双手还在刀柄之上。慕澜捂着伤口忍着剧痛喊了声:“楚皓救我。”楚亦姝转头看见楚皓,她赶忙拔出那刀,她松开握刀的手,那刀便哐当掉在地上。

眼见慕澜极痛苦地弯着腰捂着小腹,血已经染红了她半身衣裙,楚皓飞步冲过去,一脚把楚亦姝踹出三丈远。他眼神几近崩溃,浑身颤抖,他欲去扶慕澜,可慕澜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他一个踉跄也随慕澜瘫坐在地上,慕澜紧紧捂着伤口疼得蜷成一团,他坐在地上抱着她,失声痛哭。

不一会几名太医匆匆赶来,楚皓放开慕澜,太医把慕澜围成一圈,楚皓在一旁干等着,手足无措。他眼光这才瞟到了楚亦姝,只见楚亦姝不停的摇头,口中喃喃:“不是我,是她自己。”

楚皓嘶吼道:“来人,把这个女人拖出去杖毙。”不消片刻,齐刷刷两列羽林卫小碎步进到殿中,把楚亦姝拖了出去。

慕澜隐约听见外面传来楚亦姝的时起彼伏的呻吟声。之后便听见楚皓的声音:“留她性命,逐出宫去。”慕澜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只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太医窃窃私语声:“失血过多,怕是”,楚皓歇斯底里的怒吼声:“若救不活她,你们统统给她陪葬。”,“昨日所有当值宫人一律杖毙。”

又过了许久,感觉有人在她口中塞了一颗药丸,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一群太医正围着自己换绷带时,旁边有个宫女偷偷的在棉布上撒了些药粉然后递给他们。

慕澜发着低烧,半睡半醒,耳旁听见阿昆的声音,朦胧睁眼只见楚皓随阿昆匆匆离去的背影。这时窗户被一阵风吹开来,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出现在他面前。只听见旁边的宫女喊了声:“掌门。”慕澜抬眼只见尹剑站在她面前,他红着眼眶,胡子拉碴,一身酒气,就和第一日在崖上见他时一模一样。他静静的在她身旁坐下,怔怔的看着她。

慕澜看他又是这副颓废模样,心中无数的疑问,“你为何又喝酒了?”,“你和影芷,难道是我误会了你们?”,“或是你们尝试过但发现不合适彼此?”,但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拼命想说话不想却是一连串咳嗽,那咳嗽扯得小腹伤口生疼,直疼得流出泪来,咳了好一会才停下来,怕自己再咳便不再敢说话,只有泪光盈盈的看着尹剑。尹剑见她这般受罪的模样,那满脸满眼的心疼自不用说。他们就这样痴痴的看着彼此,直到听见外头由远及近匆匆的脚步声,那宫女说:“掌门有人来了。”尹剑在慕澜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便瞬间消失在她眼前,宫女忙去把窗关上。

楚皓匆匆进来,见慕澜满脸泪痕可怜模样,问道:“是否伤口在疼?”慕澜轻轻点头。楚皓心疼得揪在一处:“澜儿,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