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

  沈瑜的房间常备了些简单外用的医疗用品。

  她一边翻找一边问：“怎么回事？”

  谢新昭跟过来，坐在沈瑜的椅子上。

  语气平淡：“削笔刀不小心割的。”

  沈瑜找好了要用的东西，轻轻打开谢新昭指头上的纸巾。

  他不知道怎么搞的，割的有点深，伤口不停在冒血。

  撕开的时候，还黏了好些纸屑。

  沈瑜眉头紧皱：“这得先消毒。”

  谢新昭“嗯”了声。

  沈瑜低头，用沾满碘伏的棉签涂在谢新昭左手的食指。

  为了弄掉上面的纸屑，她涂得稍微用力了点。

  谢新昭的手指一颤。

  “忍一下。”沈瑜没有废话，坚持清完了纸屑，重新又涂了一遍。

  谢新昭一声不啃，静静看着她动作。

  沈瑜扔掉棉签，低头给谢新昭的指头裹上医用纱布。

  两人的距离很近。

  沈瑜洗过澡，长发从耳边拂落，淡雅香味萦绕在少年的鼻尖。

  动作间，两人的皮肤不经意碰触。

  谢新昭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瑜。

  她神色认真，动作轻柔。

  相比于回家前的冷淡，这样的沈瑜让他安心许多。

  以至于沈瑜包好纱布松开时，他竟然有些失落。

  “好了。”沈瑜转身，收拾残留在桌上的东西。

  谢新昭怔怔看着自己的伤口。

  那里已经被沈瑜用纱布裹了起来。

  也许是割到了里面的小血管，伤口依旧在往外渗着血。

  纱布隐隐透出些红。

  沈瑜转头，看着他的指头蹙起了眉。

  “如果止不了血最好去诊所看看。”

  谢新昭“唔”了一声。

  不太在意的语气：“一会儿再看吧。”

  沈瑜：“好。”

  说完，两个人之间再次无话。

  沈瑜站在窗边，清粼粼的眼睛看着谢新昭。

  她没有出声。

  但谢新昭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起身：“谢谢，我回去了。”

  “不用谢。”

  沈瑜客气地把他送出门外。

  要关上门时，前方的男生忽然回头。

  手臂撑在门框上，好像是怕她关门似的。

  “你刚才生气了吗？”他问。

  沈瑜稍顿，摇摇头。

  也不是生气。

  她只是不喜欢别人多加干涉自己的事，尤其是有关那个话题的。

  “哦。”

  谢新昭神色不明地点头。

  这个周末，两人再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仿佛无事发生。

  周一上午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刚打过预备铃，沈瑜的桌子被班长轻敲了下。

  “王老师找你。”

  班长走后，刘元元小声嘀咕：“老王找你干嘛？难道又有舞蹈活动要你参加？”

  沈瑜摇摇头，也完全没有头绪。

  她合上课本，摆放整齐后起身离开。

  办公室里，除了班主任王老师，还有两个没预料到的人。

  ——路航和他的班主任。

  沈瑜愣了愣，喊了声“报道”进来。

  路航今天好歹是穿了校服，虽然松松垮垮的。他没个正形地站在办公桌前，目光懒洋洋落在沈瑜身上。

  “沈瑜。”

  王老师拿捏着语气：“找你来，是有同学向老师反应，你和路航在早恋。”

  “没有。”沈瑜立刻回答。

  她脊背听得笔直，声音坚定：“老师我没有早恋。”

  路航盯着沈瑜薄瘦的背，蓦地笑了声。

  他班主任皱眉：“严肃点！”

  路航抵着牙，好笑道：“我不都和您二位交代了吗？没有的事。”

  他歪着头，吊儿郎当的：“人可看不上我。”

  路航班主任推他一把：“站站好，你看你哪里有个学生样？”

  这事不能怪老师紧张，主要这被举报的两位当事人吧，在学校都出过些事。他们也不敢大意。

  路航为人放肆不羁，说话嬉皮笑脸，半真半假的。虽然他立刻就指认这是谣言，老师们也无法相信。

  路航站直了身子，耐着性子说：“我要是撒谎高考0分！这总行了吧老师？”

  他在这儿已经好一会儿了，此时几乎耐心全无。

  路航班主任赶着去班级上课，叹了口气摆摆手赶人：“行了你先回去吧。”

  路航同他的班主任走后，沈瑜依旧站得笔直。

  王兴看着面前神色淡然镇定的沈瑜，语重心长地开口。

  “沈瑜啊，其实这个年纪呢，对异性有好感是正常的。”

  他对沈瑜的印象很好，安静内敛的小姑娘，长得漂亮又有才艺，成绩表现都无可挑剔。

  要不是高一发生过那件事，他也不想找沈瑜过来。

  沈瑜脸色紧绷，再次申明：“老师。我没有对谁有好感。”

  王兴双手交握，暗暗打量沈瑜的神色。

  “我可以知道是谁反应的吗？我和路航根本没见过几次。”

  沈瑜实在不解。

  王兴叹气：“这个我不能说。这事在我这里还好。但如果举报到主任那里……”

  沈瑜的脸色忽然白了一瞬。

  年纪教导主任不仅仅是教导主任，他还和爸爸沈朗认识。如果爸爸知道……

  沈瑜皱眉，蓦地有点烦。

  王兴的目光在小姑娘发白的脸上停留几秒，放缓了声音：“老师相信你。”

  “好了，我叫你来就是想问个清楚，再提醒你一下。没什么别的意思。”

  安抚了几句，王兴要沈瑜回教室去。

  沈瑜离开后，王兴连连摇头。

  “唉，现在的学生哦。难管。”

  旁边同事睨他：“你不相信小姑娘啊？”

  王兴叹气：“我不是不相信沈瑜，是不信那个路航。你没看他刚那样，眼睛快黏在沈瑜身上了！”

  他有点生气：“在办公室都这么明目张胆，放肆！”

  路航在众多老师同学眼里都是叛经离道不服管教的学生，做事随心所欲。

  于是，沈瑜在中午被路航拦下时，竟然也没有很意外。

  那会儿沈瑜已经吃好了饭，正要回宿舍休息。

  路航就站在去宿舍路边的台阶上，居高临下。

  “沈瑜，你们老师为难你没？”

  沈瑜摇头，就要越过他。

  “哎。”路航在身后叫她，笑道，“我觉得我不能白担了这个恶名。”

  沈瑜一怔：“什么意思？”

  路航的嘴角上扬，眼睛微咪：“什么意思？追你呗。”

  他轻笑：“让谣言变成真的，怎么样？”

  沈瑜有点生气：“不怎么样。”

  她看着路航，严肃警告：“请你不要影响我学习。我只想安静毕业。”

  她的五官轮廓比一般女孩子清晰分明，此刻板着脸，看着更为冰冷疏离。

  路航却觉得挺有意思。

  “你不是艺考很好吗？怕什么？”

  他都听说了，沈瑜的一只脚已经踏进a大了，只等高考结束。

  沈瑜皱眉：“我不喜欢你。而且，我对男朋友的要求很高。”

  路航吊儿郎当地笑。

  “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沈瑜认真想了想，故意找了一个可以堵住路航的理由。

  “不能交过太多女朋友。”

  说罢，路航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

  沈瑜也不理他，快步回了宿舍。

  刘元元是在二十分钟后回来的。

  “谁向老师举报的啊？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身为朋友，刘元元义愤填膺。

  “你说会不会是喜欢路航的人啊？举报你们好让路航死心？”

  沈瑜皱眉：“不知道。”

  “或者是喜欢你的人？”刘元元猜测，紧接着又否认，“但是你本来也没有喜欢路航啊。我还是倾向于是喜欢路航的人干的。”

  沈瑜垂眸不语，也不禁顺着刘元元的猜测思考起来。

  “总之啊，这人一定是看不得你们在一起，想借老师推一把。”刘元元下了定论。

  她“啧”一声，看向蹙眉苦想的沈瑜。

  “你想想呢？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和你提过这事？”

  沈瑜心脏蓦然一跳。

  午休时间，一班的几个男生围在教室后门聊天。

  谢新昭坐在自己位置，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的左手食指发呆。

  那里包了几层纱布，依旧隐约透出些血迹。

  钱林杰早上就发现了谢新昭的伤口并关心过了。

  这会儿又瞧见，只觉得阳光下看着血色更重了。

  “该换纱布了。”

  谢新昭懒懒“嗯”了声，不甚在意地掏出本编程书看。

  钱林杰转过头，继续和其他男生们聊天。

  话题从刚结束的二模考试一路延伸到学校八卦。

  “你们知道吗？听说今天老师找了沈瑜和路航到办公室。”有人的消息很灵通。

  “叫他们干嘛？他们好了？”

  那人拍手：“对，听说就是去谈早恋问题的。”

  其他人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这么快追到了？不能吧？”

  “不可能，沈瑜怎么会喜欢路航？”

  “不知道，听说两个人都否认了。说是有人造谣。”

  ……

  “这种事偷偷摸摸就好了，告诉老师干嘛？”

  “缺德不？老师一看是沈瑜，说不定又要叫家长了。”

  谢新昭翻书的手指一顿。

  “为什么？”

  他看向刚才说话的男生：“为什么要叫家长？”

  钱林杰看他一眼：“还不就高一那事吗？听说那个男的退学之后，他家人对沈瑜意见很大，还说要见沈瑜的父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解决的。”

  “美女也是怪倒霉的。”

  “哎我认识路航班里的人，有机会问问去。”

  ……

  剩下的声音在谢新昭耳朵里都变成了嗡嗡作响的杂音。

  他想起昨晚沈瑜忽然间变冷的神色。

  忽然间想明白了原因。

  其他几个男生走后，谢新昭问钱林杰。

  “只要有人早恋，一中的老师就会叫家长吗？”

  钱林杰摇头：“当然不是啊。”

  他努努嘴：“可那不是好学生沈瑜吗？另一个对象还是打架斗殴留级的帅混混，要你你不担心啊？”

  谢新昭沉默片刻，点点头。

  他们同学的效率很高。

  伴随着放学的铃声，谢新昭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听着同学的消息。

  “路航这人还挺坦诚，说自己被沈瑜拒了。而且理由非常正当。”

  那人一本正经。

  “什么理由？”

  “沈瑜叫他不要耽误自己的学习。哈，笑死。”

  钱林杰也跟着笑了两声：“就说喽，沈瑜不可能会喜欢路航这种拽混混。”

  “原来路航那张脸也不是无敌的。”

  ……

  剩下的话谢新昭没有再听，把书包往肩上一抡，走出了教室。

  他特意从20班门口绕了一下。

  看到沈瑜还在写试卷，他一个人去了楼梯口。

  正值放学时间，谢新昭站在角落，看着人流鱼贯而出。

  等了约莫20分钟，人走得差不多了，沈瑜才姗姗来迟。

  她没有带东西，似乎只是下楼吃饭。

  谢新昭向外走了几步，叫住沈瑜。

  沈瑜回头，向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在谢新昭开口前，她先说话了。

  “正好，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

  沈瑜抿唇，似乎在斟酌用词。

  半晌后，她语气清淡地叫了声：“谢新昭。”

  “嗯。”

  沈瑜盯着他，目光认真：“你有背着我做什么吗？”

  谢新昭愣了愣，插在口袋里的左手忽然一热。

  他不自觉用力，拇指狠狠戳到食指的纱布上。

  伤口好像裂开了，钻心的疼。

  沈瑜没有理会这短暂的沉默，继续问道：“是你向老师举报我的吗？”